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牛屎钩这个称呼未免太俗了,可它却是专门用来捕钓尊贵的鲤鱼的。
鲤鱼无疑是尊贵的,战国时范蠡写的《养鱼经》里就已介绍如何养鲤了,汉昭帝曾专门辟湖养鲤,孔子的儿子名鲤,唐朝则禁止食鲤,鲤鱼跳龙门更是广为传诵的优美神话,也是一种理想……可家乡的渔人竟然用牛屎钩张捕鲤鱼,这岂不是对美物的亵渎吗?
牛屎钩是个什么东西呢?还真要慢慢说才行。从垛岸沿水处挖些粘土,揉熟了,搓成一个个小巧的圆锥体,像个宝塔糖,俗称“坠子”,底部用火柴棒刺一孔;把这些“坠子”放到锅膛里烘烤,与烧砖的原理相仿;烧好了,待冷却后用尼龙线串起来,隔两丈一个,同时扣上鱼钩;找来新鲜的牛屎,掺些粘土,搅拌均匀,把它裹在每一个“坠子”上,钩就藏在牛屎中;然后滚上一层稻,将它依次摆放在大木盆里,牛屎钩就算做好了。牛屎的刺激性气味可以吸引鲤鱼,粘土的作用是不致于让附着的稻在入水后散失。
张牛屎钩是在秋季。春天的鲤鱼忙着寻欢作乐,繁衍后代,夏天的鲤鱼四处觅食,正是长身体的时候;冬天的鲤鱼几乎不活动了;只有秋天的鲤鱼才是最肥的。
渔人一般在下午就开始沿着河道张牛屎钩了。女人荡桨,男人张钩。张牛屎钩是需要技巧的,张时将钩盆支在船帮上,一手稳当地护盆,一手娴熟地放钩。动作既快又轻,快是要跟上船的速度,不能乱;轻是让钩沉底时保持相对完整,不能散。因为有那么多“坠子”,份量又沉,偶有疏忽,整盆钩就要翻入河中,那就不仅是笑话,简直是耻辱了。牛屎钩沉底后,鲤鱼自会循着牛屎的气味,找到美食,囫囤吞“屎”中,连钩也咽下了。半夜时分,渔人就要收钩了。上钩的鲤鱼性子是急的,稍不注意就会脱钩,渔人会小心地拽着钩线,时收时放,然后用捞海慢慢地靠近它,顺势一提,鲤鱼出水了。
一盆钩该捕多少鲤鱼,没有定数,全凭鱼情和技术了。捕获的鲤鱼,渔人是不吃的,卖给贩子。鲤鱼的食法很多,醋溜鲤鱼是上品。传说鲤鱼的胡子(又称龙须)是最好吃的,可惜一条鲤鱼就那么细细的两根,没法品尝,也就不知真假了。
对劳心者而言,牛屎是不雅的,但发明牛屎钩这种捕鱼方式,确实是劳力者聪明才智的体现。劳心者在品尝美味鲤鱼的时候,想过鲤鱼的来路吗?垛上人说,城里人不吃粪浇菜,买菜偏拣肥的买。说的也是这个意思吧?
渔人捕鱼真应了“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”这句话了。尊贵如鲤,鲜美如鲥,毒者河豚,丑者王八,皆在捕钓之列。从这个意义上说,渔人并非对鲤鱼不敬,职业使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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